狂热病患者

【黄叶】你听（9）

·大概还有一章？

·呜呜呜我自己都好心痛叶修受伤我杀我自己😭😭😭

·我真的很想写出叶父为他骄傲。

九

记忆继续涌入，画面一转，两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打闹到了海水里。

“叶修！跑步还是我厉害些！你就承认吧！”黄少天挥舞起了拳头。

叶修没有回应他，因为此刻沾了水的双腿感觉很奇怪，他停下了脚步。

黄少天看叶修没有反应，渡水过来，问道:“怎么了？”

“可能，我要变回人鱼了？”叶修看着浸泡在海水里的双腿，话音还没落，双腿又再次散发荧光，魔法失了效，一切变回了原样。

两人面面相觑。

黄少天想了想，突然说：“既然你已经有腿了，那要不然，就带我去海里看看吧！”

叶修也回忆起了不久前对黄少天的许诺，顺势点了点头：“行，可是你衣服……”他看了看黄少天早就能拧出水的衣服，说到：“嗯，你准备一下吧。”

“什么准备？”黄少天不解。

“心理准备。”叶修说罢，便开始了吟唱。

又是美妙的歌声，黄少天乐在其中，可等叶修吟唱完毕，都没发生什么神奇的事。

“结束了吗？什么都没发生啊？”黄少天左摸摸又瞧瞧，自己怎么看都和原来没什么区别。

“你下水试试。”叶修甩了甩尾巴，游到黄少天身边护着他。

黄少天应了一声，“噗通”一声栽进了水里，溅起一大片水花。

人类进到水里的本能反应就是紧闭双眼屏住呼吸。叶修看间黄少天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，忙说：“别紧张，睁开眼呼吸一下试试？”

叶修的声音在水中听起来有些不真切，但一瞬间让黄少天放松了许多。他尝试着呼吸了一口，意想中的水并没有侵入鼻腔。黄少天确实能在水里呼吸了。他眨了眨眼，兴奋地说：“我第一次在水里呼吸！啊，我还能在水里说话！为什么啊？魔法好厉害！到底怎么做到的？”

叶修笑了笑，答道：“其实是人鱼治愈魔法的一种，有些人鱼因为年迈或者意外情况会呼吸困难，这种魔法就是帮助呼吸的。”为了方便黄少天理解，叶修简单地解释了依据。不过不出意料的，黄少天就是随口一问，他的心思现在已经完全铺在了从未见过的景色中。

“哇那是什么鱼？阳光照进来了，好漂亮！是珊瑚！哇！太厉害了！好棒！”黄少天还不太会游泳，只能狗刨式地慢慢移动。这也打击不了他的积极性。

叶修看黄少天笨拙的样子，笑出了声：“呵呵，还是我带着你去更深的地方看看吧。”

“好啊好啊！”黄少天兴高采烈。

叶修拉住黄少天的手，慢慢往海中游去。虽然他也是才到浅海，但海洋生物的基本知识他都在书中阅读过。在翻阅族中的书籍时，他就在想，等以后到了陆地，他也要把陆地上的知识都记录下来，带回族里。

叶修时而向黄少天介绍各种各样的鱼类、贝类，时而阻止黄少天手痒触碰有毒生物，时而向他讲述人鱼族的生活习惯。而黄少天出了惊叹词，就是无穷无尽的惊叹词了。显然这样新奇的体验让人类小孩玩得很开心。

为了安全，叶修也没有带黄少天游很远。根据他第一次到浅海时分析出的危险生物——鲨鱼一类的势力范围，只带他在安全海域里闲逛。

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，完全忽视了渐渐昏暗的环境。

等到叶修终于发现时，奇怪道：“这么早天就黑了吗？”

黄少天还在兴奋状态中，抽出空回答：“怎么可能，我早上出的门，现在中午都还没到呢吧。”

叶修皱了皱眉头，感觉到有点不对劲，对黄少天说：“好像有点奇怪，我带你去岸上吧？”

黄少天说：“感觉不对的话，要不我们直接出水看看？”

这也是一个办法。叶修感觉到周围水流越来越迅猛，甚至有点保持不住平衡，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。然而不摸清情况也不知道怎么躲。他点了点头，带黄少天垂直向上游去。

两人刚出了水，还没能好好喘口气，狂躁的风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。天色昏暗得不像话，漆黑的雷云在天空聚集，黑云压城，即将怒吼。猛烈的水浪威力巨大，扑头盖脸地打过来。这样暴怒的大海叶修还是头一次见。原来在他们无意识的情况下，已经是四面楚歌。

在起起伏伏的浪里黄少天差点没能拉住叶修，还是叶修用力将他拽住了。两人在狂怒的海水中就像两叶扁舟，只能随波逐流。

“抓住我！这是什么？”叶修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，毕竟深海中没有天气变化。

“是暴……暴风雨！咳咳！”黄少天呛了口水，剧烈地咳嗽起来。明明早上还晴空万里的，怎么会突然变成暴风雨呢？

无论如何，此刻情况不妙叶修是清楚的，但是他回过头看了看遥远的海岸，现在游回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。

叶修咬了咬牙，怕黄少天听不见，大喊：“别怕！我带你回家！没事的！”

说完，叶修逃亡一般扯着黄少天往回游，像一支离弦的箭。可箭矢如何与大海争威？在他们的身后，翻腾的巨浪正疯狂地追赶他们。

叶修心急如焚，这样凶险的情况下根本吟唱不了任何魔法。他是人鱼，是大海的孩子，属于大海，无论大海怎样咆哮他都不会有事。但黄少天会。

叶修紧紧攥住黄少天的手，喊道：“别回头！往前看！”

黄少天当然感受到了巨浪带来的逐渐升高的海面，既然叶修叫他别回头，他就不回头。情势如此紧急，甚至他有生命危险，但看着紧紧握住自己的手，他心中竟并无多少恐惧。

“叶修！我们能回去的，对吗？”黄少天问。耳旁的风似乎正发出阵阵嗤笑。

“当然！”叶修十分坚决。

是我带你到海里，也一定会带你回陆地。

黄少天付出全部信任。

 

他们都没回头，不看，不代表巨浪不存在。甚至在一波波的加持下，巨浪仿佛一座高山，山岳在他们背后倾倒。

叶修此刻满心想着：快一点，再快一点。

此刻时间就是生命。但是大海好像并不想给予自己孩子的友人任何宽恕。

叶修用尽了全力，逃过了大人鱼追捕的他没能逃过肆虐的巨浪。当硕大的浪翻滚而来，吞噬了这两叶扁舟，无可比拟的撕扯力生生撕开了他们紧握的手。叶修瞪大了眼，眼睁睁地看着黄少天巨浪席卷，只能大喊：“少天！！！”

黄少天在海与风与云的怒号中没能听到叶修的呼唤。他被浪卷走，此刻正在海水里渐渐下沉。叶修曾给他施加了魔法，从鼻腔口腔中涌出的气泡证明了魔法已经消失，就像辛德瑞拉美丽的礼服又变回了脏兮兮的裙子。他无法呼吸，甚至无力挣扎，意识似乎就要在海洋里飘散。现在他还有心思想：真奇怪啊，明明外面浪那么大，为什么海洋中还这么平和。

冰冷的海水甚至让他感觉到温暖，就像在母亲的肚子里被羊水包裹。但大海无情，他带来的不是新生，是逝去。

“我就要死了吗？”他想。

“叶修呢？还好吗？”

“他是人鱼，应该没事吧……”

“人鱼？人鱼……真的存在吗？”

叶修真的存在吗？

 

意识就像漂浮在云雾里，渐渐沉溺。

一只手拉住了他，他都觉得自己在梦里。

 

叶修自黄少天在海浪中失去了踪影，就潜入海水中四处寻找，以他小小的身躯对抗海洋的冲力。一股不明的力量阻挡着它，告诉他不要去找，你找不到了。

不要去找？叶修笑了。

“我带他到海洋里，我让他陷入危险，我让他生死不明。现在告诉我不要去找？”

叶修双眼通红，搜寻着黄少天的下落，像误入陷阱的野兽，不知疲倦地冲撞着。

“我说过，我要带他回去！”

叶修似乎看见了渐渐下沉的米粒一般大的一点。他俯冲过去。

“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
是黄少天！就像飞蛾扑火般，叶修向他伸出了手。

“他相信我。”

叶修紧紧抓住了黄少天的手，像是抓住了光。

 

——画面戛然而止。一下子接收这么庞大的信息，黄少天还有点眩晕。

所以，我当时遭遇的海难是这样的，黄少天想。

记忆也不多，仅仅一天左右。一个人不记得的事太多太多，失去一天左右的记忆真的不算什么。可这一天的记忆，对黄少天来说是无价之宝。

叶修也知道黄少天恢复了记忆，两人默默无言。

最后还是黄少天先开口：“然后呢？发生了什么？你救起我的时候，我应该快死了，为什么最后我平安无事，医院什么都没检查出来，说我福大命大？还有，你为什么拿走我的记忆？为什么……嗓子会受伤？”

到最后，黄少天最关心的还是叶修。

现在再隐瞒也于事无补，叶修轻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都告诉你，你有知道一切的权利。”

 

——叶修一冲而上，带黄少天冲出了海面。

此刻海浪平和，风声消匿，黑云消散，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两人身上。

叶修紧紧拥住晕厥的黄少天，没对又恢复的大海有任何疑问，因为他已经知晓了原因。

“他溺水很久，已经没救了。”一个人鱼出现在他身后。

“父亲，你不应该牵扯无辜。”叶修喃喃着，但又似字字泣血。

“他知道了人鱼的存在，就不算无辜。”人鱼族长吐露出冷酷无情的话，“你回去了之后，私自上岸，一样会受罚。”

叶修低垂着眼，问：“能告诉我人鱼禁止上岸的原因吗？”

族长叹了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叶修，你是这一代最有天赋的，可以说你就是下任族长。原因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。”

“等你长大了”这句话叶修听了很多次，可前面这一句，父亲第一次亲口告诉他。

“对不起，父亲。”叶修道了歉，语气诚恳。

族长放下了心，刚想说话，就听到叶修开始吟唱。

等他听明白吟唱内容，已经来不及了：“叶修！你疯了吗？这种禁忌的高阶魔法就算你天赋极高，这么小你怎么可能成功？快住手！你听见了吗？给我住手！”

叶修听见了，也没停下，一段段温柔的旋律组成魔法的咒语，轻轻唤着：一定要活过来。

这是人鱼族禁忌魔法之一，拥有重焕生机、起死回生之力。

其实也算不上起死回生，如果没有一点生机，再怎么吟唱都没有用。但显然黄少天还活着。

禁忌的魔法比高阶魔法难上一百倍，人鱼族几乎没有人会禁忌魔法，就连叶修的父亲也不行。这样的魔法已经可以算是逆天而行。叶修吟唱着，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，但他仍然没有停下，调子稳稳当当。

这就是人鱼族没人会的原因。强行吟唱高阶魔法，只会破坏人鱼族视若珍宝的嗓子，没有人鱼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吟唱。禁忌魔法更是如此，不如说很少有人鱼知晓人鱼族还有禁忌魔法，一定是叶修曾偷溜进过藏书库。

人鱼族长咬牙切齿：“叶修！停下！你会毁了你自己的！听见没有！我以族……父亲的名义命令你，停下来！”

对不起，父亲。

对不起，父亲，我可能要毁了我自己。

每一次叶修道歉，都让父亲难过之极。

叶修还是没有停下，他的嗓子已经出血。现在停止还能治愈，但他始终无意停下，不知道结果会如何。

黄少天再叶修的吟唱下，接连吐出几口水，呼吸渐渐平稳。

吟唱完毕，叶修轻轻的咳嗽几声，还刻意偏头，咳出来的血没有沾上黄少天的衣服。

鲜血落进海水里，被大海稀释，不见踪影。

“你真是……让我怎么说你才好！”叶父狠狠地摇头。

可谁想，吟唱还没结束。叶修缓了一会儿，又张开了口，这次的歌正是黄少天梦里的歌。

叶父暴跳如雷：“叶修你简直是疯了！给我住口！你不要嗓子了？你不要未来了？你不要你的家了吗？”

叶修无法回答，只是继续吟唱。

这次吟唱的是人鱼族高阶魔法，只是抽走一部分记忆。

既然他知晓了人鱼的存在就不算无辜，那他现在不知道了，是无辜了吧。

叶修不知道自己的梦想会连累他人。他只不过是想亲眼看看书里的高山湖泊、森林草原，他只不过是想亲自判断人类的善恶好坏，他只不过是想带着这些知识，让人鱼族洗去误解，重新过上古代人鱼那样与人类平等相处的生活。海洋很宽阔，陆地也很广大，还有那么多未知，只是想去探索，却让自己的第一个人类朋友差点死去。

如果自己如果没有选择这个方向、来到这片海岸；如果躲得好好的、没有遇到黄少天；如果没有提议带黄少天到海洋里……不，不如说如果他没有选择这个时间偷溜，父亲就算再怎么追上来，再怎么惩罚自己，也不会连累到少天。

他理解父亲的苦衷，不怪他；他也明白人鱼族也有理由，不怪人鱼族；他只怪自己，是自己连累了少天。

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来到陆地的行为是错的。

 

黄少天的额头发出一点光亮，记忆盘旋而出。抽出一天左右的记忆对叶修来说不是难事，但却让他喉咙的伤势雪上加霜。

可叶父知道自己动摇不了儿子认定的事，只能无力大吼：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！”

他一边为他感到骄傲，一边为他感到痛心，一边为他感到难过。

骄傲他的儿子有责任有担当，为了梦想一往无前；痛心他的儿子伤自己、伤家人那么多；难过他的儿子的梦想不为人鱼族所承认。

记忆在空中漂浮，叶修随手扯了一片自己的鳞片，作为记忆的载物，吸收了空中的记忆光点后放在黄少天手上。

我把你的记忆给你，如果你能拿住，它始终在你身边；如果它掉落海里，就让它回归海洋的怀抱吧。

叶修已经说不了话了，只能在心里默念。

一个禁忌魔法和一个高阶魔法已经透支了叶修的精力，刚将鳞片放入黄少天手心，就无力地倒下了。

 

——“我没有拿走你的记忆，它一直在你身边，是你自己握住了它。”叶修给黄少天讲述了这段故事。

“当我再次吟唱同一个魔法的歌的时候，你的记忆就忍不住喷涌而出了。”叶修说。

可想而知黄少天潜意识里多么想恢复记忆。

“你当时痛吗？”这是黄少天知晓自己记忆被抽走后的第一句话。